| 记者 罗静雯 1927年岁末的一个深夜，寒气在夜色中弥漫。 “就按照刚才的部署，一定要不动声色地把五名同志救出来。”在江津县白沙场附近石猪槽的“周家洋楼”地下室内，身穿夹棉旗袍的周家“五小姐”、年仅22岁的周敦琬环视四周，斩钉截铁地说。 此刻，她的真实身份是中共地下党江津县委书记，正主持召开一次重要会议。会议主题是：如何营救前不久被捕的五名同志。 代号“江景贤”泄露天机五名同志被捕 江津区委党史研究室副主任、地方党史专家庞国翔介绍说，当时由于大革命陷入低谷，共产党组织活动纷纷转入地下。地下党江津县委成立于1927年4月，由县立女子初级中学教务主任兼外语教员周敦琬任县委书记。 周敦琬出生于江津望族，19岁从燕京大学外文系毕业，精通英语和法语。回江津任职后，姿容清雅、仪态大方的她很快赢得“江津才女”的美誉。但很少有人知道，她早在1924年就由萧楚女介绍加入了共产党。 白色恐怖下，地下党工作极其危险。周敦琬为此非常低调。除了上课，她很少独自在公开场合露面，完全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凡是党的工作，她都极度审慎，联系材料用化学药水书写，刻印党的宣传小册子，总是夜深人静在密室里一人进行。 但在敌人无孔不入的监视下，党组织还是遭到了破坏。1927年7月，县城对岸德感坝一名地下党员用“江景贤”代号与县委委员杨月湘进行联络通信，被特务截获。特务破译出“江景贤”就是“江津县”谐音，当晚即将县中的党员马若苏、喻凌翔秘密逮捕。 10月10日，江津中山中学进步学生王利初写了一篇文章，揭露国民党和军阀的腐朽和反动，结果也被国民党特务盯上。一周后，驻江津的国民党22军政治部到校翻查出这篇文章。第二天军长赖心辉派兵将学校包围，县委委员杨继杭、党员熊季光和进步学生王利初被捕。 白色恐怖下 策划“四不”营救方案 面临党组织即将暴露的危险，周敦琬临危不乱，立即将党组织所有文件装在一个罐子里，埋入学校背僻处地下。她指示已暴露的杨月湘疏散，自己却沉着应战，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课。 10月下旬，眼看形势进一步紧张，周敦琬决定转移县委机关，将其迁到离江津县城45公里的“石猪槽”“周家洋房”里。 庞国翔分析说，这在当时是最好的选择———石猪槽位于白沙镇东南约3里一处叫溜马岗的山岗上，离驻有国民党军警宪特机关的江津县城较远，位置隐蔽。而且周家及其外祖父邓家都是白沙镇的大族，两姓关系很广。周敦琬利用这些关系，在白沙镇上场口麻柳湾街设立了秘密交通站，成功拦截了县城军警宪特派来的“侦探”，使县委安全得到了保障。 临时机关稳定下来后，周敦琬迅速召开会议，研究营救方案。 会上，县委委员朱近之介绍了潜回县城打探到的情况：被捕同志拒不认罪，还被羁押在县衙牢房。但鉴于组织刚遭到破坏，物资人力都奇缺，靠交赎金或者“劫狱”等营救方式都不现实。 大家反复商量，最后在周敦琬提议下统一了三条意见：一是应立即行动，争取在即将召开的地下党四川临时省委扩大会议前救出同志；二是营救要做到“四不”，即不流一滴血、不花一分钱、不惊动群众、不露声色；三是营救由党委委员杨月湘和黎建藩具体负责。 冒充校长“谈话” “赚出”3名同志 杨月湘曾就读成都高师，后投笔从戎。他足智多谋，英勇善战，还有一身好功夫。领受任务后，他立即潜回县城，多方侦察，谋划出具体营救方案，决定在元宵节晚上行动。周敦婉思忖再三，批准了这个方案。 庞国翔说，当地的老一辈地下党员，提起这个方案都啧啧称赞。一是因为这天是传统节日，晚上街上要闹花灯，场面热闹纷乱。二是这天是22军军长赖心辉生日，各界都要去祝寿，警备相对松懈。 杨月湘、黎建藩选拔了五名团员，组成营救小组。小组查清了关押地下党员的具体地点，是在县衙内后侧一间低矮潮湿的石屋里。随后小组与看守接触，以向“犯人”送换洗衣服为借口，不时给看守送烟、送酒肉，逐步赢得看守的“信任”，也摸清了详细情况：石屋背后是城墙，城墙边有一小厕所供“犯人”解手方便，这样的地形对营救十分有利。 杨月湘与黎建藩决定分散兵力，先救走马若苏、熊继光、杨继杭，三人逃出县衙后，再营救喻凌翔和王利初。 元宵节下午，营救组物色了一位机灵的小学生，以家属身份“送衣服”。衣服里夹裹了一封信和两根棕绳，让牢里的同志知道了具体营救方案，作好配合行动的准备。 元宵节晚上，县城里热闹非凡，天上宫、禹王宫、城隍庙等各大会馆都在唱戏欢庆。22军军部、赖家公馆、县衙等更是灯火辉煌，高朋满座。 此前，营救组在县女中校长刘玉书办公室偷拿了一张施俊杰的名片。施俊杰刚继任江津中学校长，营救组假托其名义在名片上写道：“我接任校长以来，有些事还要向前任主任马若苏交待一下，请准将马若苏等人押回校商谈一小时。” 地下党一名同志装扮成县中的校工老李直进县衙，将名片递给了为赖心辉祝寿的钱县长。钱县长正忙于喝酒打牌，一看是江津名流施俊杰的名片，晕乎乎地就批准了这个请求。 两个士兵押着马若苏三人到了江津中学，“校工”将他们引进会客室，化装成施俊杰的党员周友涛客气地请“两位兵爷”喝茶休息，自己引马若苏到后面“谈话”。 一出会客室，几人一溜烟跑到操场墙边，迅速搭梯翻上院墙，抱着竹竿滑下，杨月湘提着马灯接应。众人绕过有重兵看守的西门，从通泰门顺利逃出樊笼。 转嫁“祸首” 一箭双雕打击敌人 再说马若苏三人被押走后，喻凌翔就对两个看守说：“今天晚上很冷，又是元宵节，能不能上街帮忙打点酒、买点烧腊一起吃？钱我来出。” 庞国翔说，吃得嘴顺的看守果然中计，一个人马上上街去打酒买烧腊。王利初对留下的看守说自己拉肚子，怀里藏着棕绳走进厕所，立刻将绳索拴在城墙上，顺着滑了下去。喻凌翔趁看守不注意，吹熄马灯并将灯捻拔坏，再恭敬地请看守去点灯。 看守左点也不燃，右点也不燃。好容易点亮灯，回头一看，石屋里已经没了人影———喻凌翔趁机也悬绳而下，和接应的黎建藩等人会合了。 看守慌忙追赶，也从城墙上溜了下来，溜到半截正要呼喊，一把冰冷的手枪抵住了裤裆。 “黎建藩说，只要敢喊，马上给他一枪。”庞国翔描述当时的场景：看守吓得不敢喊叫，滚落下城墙瘫软在地。黎建藩、马若苏、王利初等人迅速撤离。 惊慌失措的看守喘着粗气跑到县衙向钱县长报告。钱县长大惊失色，一边派人追赶，一边派人赶到县中学堂，只见两个士兵还在会客室抽烟喝茶聊天，等待“谈话”结束呢。 营救行动成功后，聪敏多智的周敦琬又想出了一个“嫁祸”于人的好办法。她指示地下党人在街头巷尾制造舆论，宣称之所以五人顺利脱逃，是钱县长受贿五百大洋，睁只眼闭只眼放了人。 军长赖心辉听了七窍生烟，当即下令将钱县长撤职查办。 这次不费一钱一弹，又一箭双雕的营救行动成功后，江津地下党县委的工作在四川临时省委内名声大振。 在1928年2月召开的四川临时省委扩大会议（又称四川省第一次党代会）上，周敦琬当选省委委员，成为全省首个女性委员。不久后，代理省委书记的张秀熟急调周敦琬到重庆，负责全省妇女运动工作。 不流一滴血、不花一分钱、不惊动群众，顺利将身陷囹圄的五名同志救出魔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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