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义是江津人还是巴县人​？

江二妹

封林部长转了一个视频给我，是“向奎讲故事”。其中有一个观点引起了江津人的关注：向奎说，明朝吏部尚书蹇义是从江津走出去的。意思蹇义是江津人。这太长江津人的脸了，瞬间视频火爆江津各大群。那么，蹇义究竟是不是江津人呢？我们可以借助四个方面的文献史料来考证：一是明史，二是《蹇氏族谱》，三是蹇义墓志铭，四是蹇义的神道碑记。

一、明史：巴人‍
蹇义1363年出身农民家庭，洪武十八年（1385年）进士，官至吏部尚书、少保、少傅、少师，卒赠特进光禄大夫、太师，谥号“忠定”。蹇义经历了明初5朝6皇，受到了朱元璋、朱允文、朱棣、朱高炽、朱瞻基、朱祁镇等明朝6位皇帝青睐，担任过明太祖、建文帝、成祖、仁宗、宣宗、英宗等五朝要职，是明朝政坛常青树。蹇义晚年，朱瞻基赐给一枚银印章，上面刻着“忠厚宽宏”四字。《明史·蹇义传》第一段这样叙述蹇义：“蹇义，字宜之，巴人，初名瑢。洪武十八年进士。授中书舍人，奏事称旨。帝问：“汝蹇叔后乎?”瑢顿首不敢对。帝嘉其诚笃，为更名“义”，手书赐之。满三载当迁，特命满九载，曰：“朕且用义。”由是朝夕侍左右，小心敬慎，未尝忤色。惠帝既即位，推太祖意，超擢吏部右侍郎。”第一句指出蹇义是巴人，原名蹇瑢。巴人是一个泛指，活动范围西至现在四川宜宾、东达鱼腹（今奉节）、北至汉中，南极黔涪。如果缩小范围至明朝重庆府。洪武六年，泸州（领县三：江安县、纳溪县、合江县） 改直隶州，从重庆府分出去，属四川行省。重庆府仍辖巴县、江津、大足、合川、綦江、开县、 合州（领县二：铜梁县、定远县） 、忠州（领县二：丰都县、垫江县） 、涪州（领县二：武龙县、彭水县）等10多个县。不管重庆府在明代的管辖范围如何变化，最终“巴人”一词只是泛指，只能证明蹇义是重庆人，但无法证明他是江津人，还是巴县人、合川人，抑或璧山人、忠县人、涪陵人等。朱元璋赐其名为“义”，由蹇瑢改为蹇义，是因为他诚实，所以留侍皇帝身边10余载。他做事小心谨慎，惠帝时提拔为吏部右侍郎。《重庆府志》（道光版）记载与《明史》一样，仍为“巴人”（第307页）。

二、族谱：巴国陵江河‍
   族谱是重要参照文献。蹇氏同宗1981 年修订的《蹇氏族志》，据称是根据最早修于顺治年间的清代族谱重修而成，最早族志撰序者为蹇义五世孙蹇蕙明，景泰年举人，历任云南南安州知州、云南楚雄府知府，时为大明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此时据蹇氏安葬（1435年）只有52年，尚未久远，记录相对比较真实。《蹇氏族志》记载的出生地比《明史》详细，其先祖蹇政福从江西老家迁四川，落地在“巴国陵江河龙潭山龙凼子凤居沱”。即明确为巴县，而非江津。“巴国陵江河龙潭山”位于今重庆市北部新区大竹林镇一带，当地有一座叫龙凼山的山丘，村民称其为“天官坟”。蹇义仁宣两朝官至吏部尚书，主管朝廷官员任命，为首辅，称为天官，在重庆留有老宅，后来演变为街道名称。彭伯通在《重庆的街道》一文中指出：“明代巴县最显赫的人物，首推蹇义，为最有名的世家。以蹇义的官名和姓氏名为街巷名的，到晚近还有四条：天官府街、天官街、蹇家桥街、蹇家巷。”


天官府外的门头
抗战时期，周恩来和郭沫若领导的国民政府军政部第三厅暨文化工作委员会迁到重庆，挑选天官府作为办公地点，郭沫若在天官府书就了赫赫有名的《甲申三百年祭》。想起当年在重庆上班时的插曲。某天跑到大竹林去看房，见一道士坐于亭中，便向其询问此地风水，道士曰：“风水上上佳。”听闻此语，心中窃喜，便向其连连致谢。道士知我心意，双目正视我数秒，微微一笑，道：“……购房升值可以，但不可定住。”我一惊，难道有玄机？道士见我满眼疑虑，却又哑然不语。我也不敢造次，方外之人，得罪不起。停留一会儿，向其告辞。不想道士憋不住了，自己开口说道：“此地数百年前早成墓地阴宅，灵气尽泄，选择住此，也只是守墓人尔！”当时似懂非懂。现在想来，原来他的意思是蹇义墓在此，脉灵已被其家族及后人享用。蹇义位高权重，富贵双全，后人数代为官，尽享尊荣。常人居住于此，哪里能争得一丝风水灵气。只不过做守墓人的份。当然，道士的话只是一家之言，不可尽信。不过说明当年蹇义葬此，还是找了明代风水大师堪地，有一番讲究。  
三、墓志铭：巴县‍
   按照中国古代惯例，人死后必有墓志铭，何况是天官首辅。蹇义73岁病死于北京，明英宗特赐钞万缗，命工部治丧，赐葬巴县故乡。注意，不是江津。蹇义长子恳请杨士奇为其父撰写墓志铭。杨士奇辅佐明仁宗，迁礼部侍郎、少师、华盖殿大学士，兼任兵部尚书。他先后历经五朝，任内阁辅臣40余年，任首辅21年，与杨荣、杨溥等同心辅政，并称“三杨”。杨士奇不敢推脱，于是爽快写下《故少师吏部尚书赠特进光禄大夫太师谥忠定蹇公义墓志铭》，其中涉及其出生地的文字有：“其长子英等奉旨归葬有日，求余铭。余与公同朝三十有五年而事仁宗，皇帝自登储至大位始终皆陪公。公国家老成人，所以启益士奇盖多，不敢辞。蹇氏世家重庆之巴县，宋以来多显仕。”据此，《墓志铭》确定其出生地为“世家重庆之巴县”，即今重庆北部新区大竹林镇五云村。世代居此，并未外迁。因此蹇义为江津人的可能性为零。

四、神道碑：巴邑‍

2008年2月，《重庆商报》 报道了在重庆市北部新区大竹林镇五云村天官坟附近发现蹇天官神道碑的消息。此后，重庆市文物考古所开展了蹇氏家族墓地的考古调查、勘探和试掘，并对地面残存的神道碑和碑亭进行测绘和拓片。石碑为青灰色石灰岩，雕刻有草叶纹。由碑额、碑身、赑屃座三部分组成，通高 3.7 米。碑额已经残缺，碑顶有榫，高 0.1、宽 0.22、厚 0.1 米；碑身高约 2.7、宽约 0.95、厚约 0.2 米；局座半埋于土中，宽约 1.26、长约 2.2 米，嘴部略残。该碑碑身风化严重，可辨识 713 字。


碑亭



神道碑

神道碑撰文者为明代杨荣，与杨士奇、杨溥并称“三杨”。谋而能断，老成持重，是“台阁体”文学代表人物之一。写神道碑时，杨荣任荣禄大夫（从一品散官初授） 、少师 （从一品职官）、工部尚书（正二品职官）、谨身殿大学士（正五品）、知制诰 （掌起草诰命，明代翰林学士或内阁学士兼此职） 、国史总裁等职。碑铭书丹者（用朱笔在碑石上书写，以便镌刻。后世称书写墓铭碑碣为“书丹”），按《蹇氏族志》记载“授资善大夫礼部尚书昆陵胡濙书”。胡濙，字源洁，武进（今江苏武进）人。建文二年举进士，生卒年不详，曾任32年礼部尚书，10多年在外寻找神仙张三丰， 赠太保，谥忠安。书丹时任资善大夫（正二品散官初授） 、礼部尚书（正二品职官）。



关于家世出身，碑铭和《蹇氏族志》均记为“世家重庆之巴邑”，但道光年间著录的《江北厅志》记为“世守重庆之江北”。这之间的区别，是因为清乾隆十九年才开始设置江北厅，从巴县划出。所以《江北厅志》直接记录为江北。也就是说，神道碑确定其为重庆巴县人，即现在的江北区。

五、总结：蹇义是巴县人‍

通过四个方面的文献考查，除《明史》表述模糊为“巴人”外，其余皆直言为巴县人。因此蹇义为巴县人，非江津人。人们可能关心蹇义是不是就没有犯过错呢？据《明史·列传三十七》 记载，永乐十年（1422年），朱棣北征鞑靼还，责怪蹇义辅佐太子不力，将蹇义下狱。次年春得释。人们也想知道这位重庆明朝最高官位者，其政坛长青树的秘密在哪里？答案在成书于成化三年（1467年）的《明英宗实录》卷一里。它这样评价蹇义：“然遇事少断，常持两端，且短于才。际遇累朝，久在显位，虽膺殊宠，而无所建明云。”什么意思呢？蹇义史才不足，但有两点表明其情商高。其一是讨论问题不表态，认为正反两方都有理，不得罪人。其二是不做事，无所建树，也就没人嫉妒，不损害任何一方利益。做人极其小心谨慎。这道出了中国历代政坛高官的为官秘法：要做闲官散官，要懒政，要无为，要中庸，要两边下注。当然，真实的蹇义是否如此还需考证，这仅仅是《明英宗实录》的一面之词。此时蹇义已经过世30余年，昔日同僚下属多已不在其位，子孙中也没有高官在朝，这个评价是否客观，也不得而知。或许真有其实？或许出于嫉妒？作为明朝重庆走出去的最高官员，至少是重庆人的骄傲。老实人的评价，也比较符合重庆地域为官者的共性。

（来源：文化作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