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大河风情叫“揽载”。作者：黎强

海军准将

揽载，亦作“揽儎”。承揽装载运送。在国语词典里的解释就是接到运送客人或货物的生意。宋.苏轼《论纲梢欠折利害状》：“祖宗以来，通许纲运揽载物货。”郑观应《盛世危言·商船下》：“揽儎船虽未到，货宜先揽。”揽者，揽客、揽活儿也。载者，运载、承载也。

　　小时候，在我居住的老县城有一个很有名的通泰门水码头，是停泊货船轮渡的港阜。那时，交通不便，舟车不畅，过年过节走亲访友的，除了过江去乘坐价钱便宜但挤得死人的“节节车”“闷罐车”外（客运火车，每站经停，当地人称“节节车”。又因人满为患、太过拥挤，闷得人简直出不了气，则称其为“闷罐车”），顺江而下或逆流而上的，则会选择乘坐“揽载”。揽载是由一艘能够承载几十百把人的木制船，加上柴油动力而形成的运输工具，由于定时定点加上船费低廉，很受布衣草根百姓的喜欢。

　　在我的记忆中，当时有“油溪揽载”、“朱羊溪揽载”、“五举沱揽载”、“顺江揽载”、“珞璜揽载”等，都是沿长江大大小小水码头而形成的承运班船。揽载是人货混装型的，包括鸡鹅鸭羊兔，整条船显得杂乱、无序。一些农村老汉在船舱里“叭叭”地抽着呛人的叶子烟，难闻的味道充斥整个船舱。乘船的客人几乎都是带着大包小包的，还有箩兜、背篼占据船的空间，所以整条船也显得拥挤。

　　还是娃儿的我，是非常喜欢乘坐揽载的，特别是顺流而下的“顺江揽载”。顺江，是离县城几十千米外的一个场镇，也是一处水码头。我的远房大嬢住在顺江街上，每年过年或大嬢姨叔的生日，父母亲都要带着全家人去顺江。于是乎，在所有的揽载中，顺江揽载是我乘坐最多的。

　上了揽载，父母亲就簇拥着我家仨兄弟往船舱里寻找座位，实在没有座位了，就把随身携带的能够垫坐的包裹权当座位。娃儿天性好动，看见两岸的青山像幻影一样在后退，小脑袋就情不自禁伸出去想看个究竟。听见相遇而过的大驳船拉响船笛，也会拍着小手欢叫。大船荡过来的浪子，让小揽载摇摇晃晃的，父母亲紧紧搂住三个娃儿，生怕小揽载经不住大浪而发生危险。船行到宽阔的缓水区，风平浪静，当娃儿的我则摆脱父母亲的约束，趴在船舷边，把小手伸进江水里，划出朵朵浪花。哪高兴劲儿，是童趣中最难忘的。

乘坐揽载，是可以饱览大河风情的。沿岸的景象尽收眼底，河湾人家的吊脚楼、芭蕉树、甘蔗林、柑橘林，像一幅幅水墨画似的。沙滩、沙坝白生生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的。揽载上个别大胆的青年，一看见那些在礁石上浣衣的女人，便扯开喉咙喊几声“幺妹，洗衣服麦？给哥哥洗一件噻？”，惹得浣衣的女人恼恼地回应过来“打嫩尖儿的，回家喊你妈洗！”，把图个嘴快的青年整得脸红得像关公。船上的乘客见状，轰的一声笑开啦。船老大长年水上漂，也是见过世面的好耍好玩的性情中人，他索性打开船上的电喇叭，用音准极度不佳的歌声唱罢一段《刘三姐》，又来一曲《天仙配》，把船舱里人们的情绪推向了最高潮。

对于当娃儿的我，乘坐揽载的最大利好就是可以得到零嘴吃。以前的揽载上，有卖砂炒胡豆的，有卖甘蔗杆的，有卖麻糖的。一船人坐着，那些兜售小生意的主儿，在船舱里走来走去，香味、甜味就在娃儿们的鼻子下飘来飘去的，诱惑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父母亲见其它娃儿不是买砂炒胡豆就是买爆米花，一转眼见仨兄弟眼绿绿的，顿时心生爱怜，叫住小商贩，“来三筒砂胡豆”。仨兄弟一听，愁眉舒展，喜笑颜开，连忙把衣服兜用小手拉开得大大的，让一筒砂炒胡豆装进衣兜里，且急忙用小手压住，生怕兜里的砂炒胡豆被别人抢去啦。
船到顺江，大嬢姨叔站在顺江码头的最显眼处，向我们挥着手。上得岸后，仨兄弟活蹦乱跳的，沿着场镇老路进街。一路上，大嬢姨叔给仨兄弟买气球、买火炮、买红苕干，还打发仨兄弟新崭崭的角票“压岁钱”。穿过满街飘满腊味香的老街，来到大嬢姨叔的家，只见红红的春联贴在大门两边，一串三千响的鞭炮“噼噼啪啪”燃放之后，过年的酒就开始喝起来啦。

　　现在，揽载早已经消失了。各种方便、快捷、清洁、环保、高效的交通工具数都数不过来，融入了老百姓的幸福生活中。大嬢姨叔居住的顺江街道旧貌换新颜，成为珞璜工业园区的新村民居。而珞璜临港产业城通过自身的转型升级，已经成为重要的内陆开放前沿阵地。珞璜港港口码头又是重庆长江南岸唯一的多式联运港口、重庆第四大长江枢纽港。

揽载已成记忆，是品味乡愁的引子。而沿途的大河风情，已然蓬勃，成为长江黄金水道画卷里不可或缺的精彩一抹。

　　

作者简介：黎强，重庆江津人。中国音乐文学学会理事，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重庆市音乐文学学会理事，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任中国太平洋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重庆分公司办公室高级经理。已在全国各类报刊网络发表歌词（曲）作品1500余首（篇），获奖无数。著有歌词集《爱在心底流淌》、《爱的音符生动点缀》。代表作《老家在中国》曾在中央电视台音乐频道播出，美国北美电视台播出之后在华人中引起广泛好评，并为“国之重器”港珠澳大桥创作主题歌《海上金桥》。近年来，为纪录片《非遗中国.重庆瑰宝》创作片尾曲《传承》，还相继创作出《中国故事》、《美丽中国》、《我的名字叫七一》、《爷爷的履历表》、《中国，我的永远爱》等歌曲广泛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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