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末江津出了两个名气很大的人物：一是“天下第一长联”作者、被今人誉为联圣的钟云舫；一是四川第一家日报《重庆日报》的创办者、辛亥革命烈士卞小吾。 钟云舫比卞小吾大25岁，但钟、卞二人的经历和遭遇却有着惊人的相似：两人都是秀才，都能诗会文，都受到资产阶级民主思想的影响，性格上两人都爱替人打“抱不平”，最后都蒙冤入狱。更为巧合的是两人都关押在同一个地方，虽然入狱有先有后。狱中两人都以笔为枪进行斗争。有所不同的是，钟云舫后来幸逃牢笼，而卞小吾则惨死狱中…… 钟云舫、卞小吾，另加举人张泰阶（油溪人），被当时江津县衙中人称为“津城三大怪”。其实，他们并不怪，而是敢于与封建官府作斗争。 钟云舫，江津高牙场人，名祖芬，自称硬汉，又号铮铮居士。同治六年（1867年），20岁的他考取秀才后游学。以后迁居江津县城设馆授徒，他措意于西学，讲授数学、化学及英语，在津城开新学之先，成为津城名塾师。他谋求国家富强之策，所作《东西洋赋》、《足邑教案论》宣传资产阶级民主思想。但钟云舫的成就主要表现在楹联创作上，青年时代就是远近闻名的楹联高手。他生性豪侠，刚正不阿，嬉笑怒骂，以楹联为武器，辛辣地揭露和批判黑暗，官府多次设圈构陷。 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官府以“妖言惑众，播乱民心，结党为奸，意图不测”的罪名将钟云舫拘捕，后羁押于成都府巡检司待质所。在狱中钟云舫以泪和墨、以血染纸，写成1612字的“天下第一长联”《拟题江津县临江城楼联》。 卞鼒，名章垿，字小吾，津人多称之为卞小吾。他1872年出生在江津县稿子坝一个书香世家，从小天资聪明，勤奋好学，16岁考中秀才。他不愿苦读《四书》、《五经》，而向往新文化、新思想，尤其痛恨清王朝腐败无能。清王朝与血洗中国的列强签定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后，他的反清愿望更加强烈。 接受了民主革命思想的卞小吾具有豪侠气质。他常替人与当地官府“理论”，慷慨陈词，语言犀利，常把官吏驳斥得理屈词穷，狼狈不已，官府恨之入骨。 1902年，江津百姓在钟云舫、张泰阶的主张下，签名参诉知县在干旱之年篡改粮章加征加收的罪责，川督岑春煊将江津知县弹劾，次年岑春煊移官两广路经江津，江津百姓登船赠诗相谢。此事轰动津城，卞小吾对钟云舫有了更深的认识和了解，他们成为忘年之交。 1902年，30岁的卞小吾怀着一腔救国救民的热血，离开江津到重庆，受到杨庶堪、朱叔痴等至交好友的欢迎。卞小吾说出自己欲南下寻找革命党人的打算。杨、朱早有联络革命党人举事的想法，决定派卞小吾去上海、北京考察革命形势。1902年至1904年初的两年，卞小吾在北京、上海广泛结交革命志士，跟著名的民主革命人士马君武、章士钊等人来往密切，还参加了蔡元培组织的“爱国学社”，纵论国事，宣传新文化和革命思想。 当时在上海的《苏报》是一家宣扬维新改革和民主革命的报纸，常发表陈天华、蔡元培、章太炎等人的文章。在发表宣传邹容《革命军》的文章后，清当局对《苏报》恨之入骨，密捕了章太炎、邹容，并查封报馆，制造了“苏报案”。卞小吾三次到狱中探望章太炎和邹容，密商革命途径。但章、邹却密令卞小吾回重庆开展革命活动。 卞小吾秘密带数百本《革命军》、《警世钟》、《苏报案纪事》等革命读物回重庆，受到重庆革命党人的热烈欢迎。当时人们的观念意识还比较闭塞，革命的情绪不高。卞小吾认为，就是带回的这几百本书，大家传阅也不过几千人看，传播的效果很有限，于是他决定办报纸。他的这个想法得到革命党人杨庶堪等的赞许。 于是，卞小吾回到江津老家，毅然将祖传的田土变卖，全部作为办报经费。1904年6月，四川第一家日报《重庆日报》在重庆方家什创刊。这是重庆新闻史上第一家宣扬民主革命的资产阶级革命派的报纸。 《重庆日报》在重庆掀起了反清和革命的浪潮。卞小吾亲自撰写社论，揭露世道黑暗，抨击贪官污吏，倡导社会变革。官府对卞小吾恨之入骨，欲置之死地。 有人劝卞小吾出去躲避一下，卞小吾却慨然道：“章炳麟在监牢能避而不避，邹容自愿投案进牢房，何等伟大。吾岂能后人，又何惧哉，苟不幸，上可以质黄天厚土，下可对四万万同胞，亦无憾也！”报纸照常出版，照样宣传革命主张。一时间，该报从创刊时500份上升到3000多份。 1905年4月25日凌晨，卞小吾吃过早饭，去女工讲习所授课，路边突然冲出来两名衙役，皮笑肉不笑地请卞小吾到巴县衙门叙谈叙谈。卞小吾托词要回家换衣服。衙役不依，上前抓卞小吾。这时，旁边又冲出十几个衙役，七手八脚抓住卞小吾，塞进官轿，飞快地抬进巴县衙门，随后，当局查封了《重庆日报》。 卞小吾被捕后，当局怕被革命党人营救，连夜解往成都，关押于成都府巡检司待质所。而两年前的5月，钟云舫就被羁押在此处，钟云舫与卞小吾就成为了狱友。 卞小吾在狱中并没有被反动派吓倒，他说：“在此黑暗世界体验生活亦好。”他还写了《救危血》、《呻吟语》等宣传革命的文章，给狱友讲民主革命，背诵《革命军》…… 当局对卞小吾又恨又怕。 1906年，在同宗人的打点下，钟云舫被开释，从成都府巡检司待质所回江津县城，此时钟云舫已形同枯槁。 对于卞小吾，官府想出了借刀杀人的毒计。1908年6月13日深夜，在待质所阴森恐怖的牢房里，被官府收买的一个死刑犯用匕首凶残地杀害了卞小吾。后来有狱友回忆说，当晚那个死刑犯手持匕首，在狱室内追杀。狱室内奔走声、怒斥声、惨叫声，前后达两小时，血溅遍地。第二天夜里那个死刑犯也蹊跷死在牢里。 接着官府传出卞小吾自杀的消息。顿时，舆论哗然，众所难信。卞小吾惨死的消息传到重庆和江津，革命党人痛哭流涕。此时在江津城里以教散馆为生的钟云舫听到噩耗，义愤填膺。他立即写下《挽狱友卞小吾》的挽联，送到卞小吾灵堂前。联曰—— 谁使君到此间，起兹平地风波，似这般铁血横飞，万点蜀山，胥化苌宏之碧； 吾与子遭斯祸，已抱呼天冤愤，讵复料金銮颁赦，三声猿泪，竟残巴蔓之尸。 …… 钟云舫为卞小吾撰写的挽联及其批注，深刻地揭露了满清王朝的黑暗和腐朽，讴歌了卞小吾敢于革命、勇于斗争、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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