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晨报》刊发舒德骑《号子头吼：前头陡得很 众人便和：脚下踩得稳》

江小仙

3月20日，《重庆晨报》“朝天门”版面，刊发我区作协原主席舒德骑创作的文学作品《号子头吼：前头陡得很 众人便和：脚下踩得稳》。


号子头吼：前头陡得很 众人便和：脚下踩得稳——那些你没听过的抬工号子
舒德骑

抬工号子辑录：“大陡坡，慢慢梭；左手有缺缺，右边才走得；地下有个洞，眼睛要好用；前头有座桥，抬稳莫要摇；前头有牲口，靠边慢点走；迎面一顶轿，各走各的道；树子碰脑壳，草帽要挂脱；太阳要落山，抬拢好吃烟；太阳要落坡，抬完好回窝……”
重庆山高坡陡，早年交通不发达，物资集散多靠人抬肩扛，所以下苦力的人多。从先前遍布山城的“棒棒军”、遍布河滩的拉纤人中，便可窥见一斑。这些下力人在劳作时，为规范群体步调、排解身体疲惫、倾泻胸中块垒，便不由自主吼起劳动的号子来：推船，有船工号子；拉纤，有纤夫号子；抬轿，有轿夫号子；打夯，有打夯号子；破石，有石工号子；抬工，当然也有抬工的号子。这些在劳动中吼出来的号子，或激扬悠长荡气回肠，或亢奋铿锵热烈嘹亮，或口无遮拦幽默讥诮，让人闻之生出战胜困难的勇气和力量，同时也显示着群体团结的力量和劳动者的阳刚之美。

号子头前面吼，众人便在后面和

抬工号子，在庞大的号子家族中独树一帜。我幼时家贫，饱尝肩挑背磨之苦，十五六岁便在路边抬石头，在河坝抬木料。后来下乡当知青，开田改土、挖泥采石，也少不了肩抬肩扛。久而久之，不但跟老抬工们学会了抬工的号子，还琢磨出其中一些道道来。重庆多山，坡陡路窄，一个人挑东西爬坡上坎，只是自己哼哼就行了。而抬东西，少则两人，多则几十人，一般都是搭对成偶数，那阵势就像蚂蚁搬运猎物一般。若是两人抬，号子则比较简单，只要两人声音一和，杠子一上肩，只需各自哼哈就行了。人多，则要复杂得多，这就要求动作绝对要协调，步调必须要一致，否则弄不好就会出现毁物伤人的事故，是万万马虎不得的。人多作业，必须有一个号子头当司令。号子头一般由经验丰富资格老的人担任。全体抬工都必须无条件服从号子头的指挥，听号子头的口令行事。当一切准备就绪后，号子头“哟嗬——”一吼，众人便检查绳索、杠子上肩；二吼，众人便和声运气、直腰直腿；三吼，便开始起脚前行——或缓步，或快走，或左行，或右走，或暂停，或歇稍，一切行动都由号子头指挥。东西抬起来后，号子头吼一声，众人和一声，一唱一和，步伐一致，亦步亦趋，煞是热闹。如果人多，那高的低的粗的细的亮的哑的各种雄性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气势便颇为宏大，场面也颇为壮观，时常引来路人围观。这时，如若围观的人群中有姑娘或媳妇，那抬工们更是昂首挺胸，声音更亮。

或将成为原汁原味的民间音乐

记得1969年夏天，我们在河边码头上抬变压器，共有抬工36人，号子头穿条短裤，赤膊站在变压器上，手抓一顶破草帽当作指挥旗，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地挥舞着指挥。号子头吼一声，众人便和一声。几十个精壮的男人抬起几吨重的物件，齐声吼叫起来，那阵势很是威武壮观，引来码头上数百人看热闹；还有些小娃娃拍着屁股，跟在抬工们后面，也鹦鹉学舌地跟着抬工们吼叫，更增加了热闹氛围，也增添了几分情趣。渝西地区的抬工号子，虽说有些因地制宜因势利导的随意性，但其实是有基本规范的，全体抬工必须“懂得起”。比如前面是陡坡，号子头便会吼“前头陡得很”，众人便和“脚下踩得稳”；比如前面是平路，号子头便吼“平阳大路”，众人便和“甩开大步”；比如前面是窄逼小路，号子头便吼“羊肠小路”，众人便和“收紧脚步”……这一唱一和的号子声，或舒缓或急迫，或靠左或靠右，都要根据路况而定，久而久之，约定俗成。渝西地区的抬工号子，由于地域关系，稍有差异，但总体的韵调是基本差不多的，它是抬工们在劳动中创造并日臻完善的——倘若有音乐人收集整理出来，说不定也会像川江船夫号子一样，成为民间原汁原味动人心魄的一种音乐形式呢！

（来源：江津文艺）